曾经在湘西支教过一个班级,里面是大大小小,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二年级不等的孩子。夏令营毕业典礼的那天,孩子们双手蒙面,哭着坐到了地上。
安排了两个平时看起来最搞怪最活泼的志愿者当主持,以为场面至少不会失控,可当梁静茹的一首《小手拉大手》响起来的时候,哭声,覆盖了所有音乐。我们自己也是孩子,面对比我们更小的小孩子,理智如何还能占上风。
几个月后,我在大学宽敞的教室里,吹着秋天萧瑟的凉风。一封又一封来自远方的信纷沓而至,读着,让人心生挂念,又无从寻觅那久违清澈和纯粹。空荡荡不忙碌的课堂生活,变得冗长虚无。
常常想起仲夏雨夜,我与孩子们手拉手,一起冒雨摸黑闯过操场到达学生寝室的一幕,目光所及全是水帘,分不清方向,只管随着小手们的牵引奔向黑漆漆的夜的深处。脸庞发热,人若置身时间荒野,眼泪簌簌而下。
待全身湿透地躲进了小男生的宿舍里,看到了几个额头上耷拉着几撮滴水黑发的小家伙,手里拿着新鲜的荷花,嬉笑着说:“姐姐,你不是说没见过吗?送给你。”
学校的条件很差,我们这些“老师”睡的是抽掉了不少木板的破床,没有被子,遇上暴雨夜,往往会冷得要把所有衣服都找来盖上。毕业那晚和孩子们同睡一张小床,他们从家里搬来温暖的大棉被,一抖开,有几只蟑螂掉下来。一向洁癖的我,没有大喊大叫,因为对比起三天没水洗澡,甚至要买矿泉水刷牙的窘况来说,这的确算不了什么。这是我支教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。
一年多后,我看到有一个刚升上高一的孩子写了一篇《忽如夏至》,问:“冰珊姐姐,你还记得我吗?”时光让人不自知,看着他们的成长,蓦然发现,岁月的凿刻,永远不会落下一个人,不管,你是否愿意回头审视。
忽如夏至。
一年又一年,记忆就这样,渐渐被模糊掉了。当年的孩子,很多已经失联了,我慢慢从那些曾经无比看重的事情中抽离出来,慢慢地把自己毕业了,慢慢地,参加工作,沉溺生活。
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,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将要写些什么,也许,仅仅因为听到有人说,今天,是夏至了。
2011年不可复制的夏至日,我却还在回望着2007年以后的每一个夏至。是第四个了,人过得混沌,会变得懒于思考,连慨叹也变得可有可无。
和时间一块流走的,除了回忆,还有那些路途驿站上曾经陪伴过你的人和事,以及心情。即便是用尽了全力,也想不起来,当时的自己,到底在想些什么呢?
我真的想不起来了。唯一深刻的,就是一种捉不紧,藏不住的不舍和遗憾。要面对着每时每刻都在“失去”的一秒,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。
“风一样聚拢又云一样跑开,雪一样凝固又水一样流去。”身份、角色全变的我们,偶尔也不要忘了想一想,当初的那个自己,也许不如今天完美,但也许,她比今天更加简单、快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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